以他之名-Fly me to the moon-（1）（外星生物已故男友皮X研究員）

　　渝的眼睛藍得像他們小時候在紀錄片裡看過的天空，非常乾淨，乾淨得不像一個人會有的眼睛。

　　那是他十五歲在避難所裡第一個認識，也是唯一熟識、年齡相仿的人。他知道他怕黑、知道他胃不好、知道他其實不會游泳的人。

　　渝是他曾經以為，他們有一天能夠一起組織一個小小家族的人。

　　現在，渝穿著純白的長袍，站在他平常觀察外星生物用的玻璃牆之內，露出跟平常一樣的笑容，對他說：「你來啦。」

　　程昱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，他看著在上星期被宣告死亡消息的男友，根本沒有辦法開口。

　　蒼藍的眼睛配上金棕色的頭髮，同樣高大卻略瘦的身材，手上的指甲、腳趾，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像他。

　　可是眼前的人笑得太過燦爛，燦爛更像是異化成不同的東西，程昱日突然覺得對方不是他的男朋友──反而像個扭曲而詭異的怪物。

　　為什麼，他會出現在這裡？

　　程昱日還因為幾日的哭泣而眼睛浮腫，但他不得不起床，來到公司後，跟平常一樣接受到上層的指派。他平常工作是記錄這些掉到地球外星生物，確認他們的行為，可能對地球有益處或害處。逐漸荒蕪的地球經不起太多衝擊，任何一點可以利用的東西，政府都想盡辦法榨出它的價值。

　　作為從小就一起被送到避難所的他們，當然也一直過著不那麼充足的生活，而好不容易進入這個研究機構，才得以思考更多吃飽之外的幸福感……但直到他的離世，程昱日感覺自己像是懸浮在這個世界中，每一天像行屍走肉，因為沒有紀守渝而失去了跟世界的聯繫。

　　他今天也匆匆穿上實驗袍，來到觀察室的透明玻璃隔離牆前。今天的任務是要代替他的渝，成為代號「E9」的語言與行為等專屬照顧者。

　　他們雖然在同一個機構，但他們對彼此的工作知道的不多，他知道渝的任務是前線戰鬥員，會處理現場掉落到地球的外星生物，這個工作也比他作為研究員更危險。但他是第一次接受，因為男友的死去而接下他的任務。

　　他的屍體落在現場，卻被某個東西支配。原本鑲嵌在他身上的晶片，也被外星生物推得一乾二淨。

　　資料上面顯示，兩個星期前，這個「東西」似乎還只是一坨銀灰色流線狀的物體，是整個機構花了整整一年都沒有辦法理解的存在。

　　程昱日忍著震驚與痛楚，緊盯著觀察室裡頭，就跟他平常去觀察那些外星生物、外星……怪物、隕石之類的一樣。可是原本流線型的物體，現在變成了一個穿著病人服的人型，而他長得跟上星期過世的戀人一模一樣，就好像那個被抹滅的存在，其實是個笑話一樣。

　　他看著玻璃內部，彷彿以為現在只要喊出渝的名字，他就會來到他身邊，說著「傻瓜，我怎麼會丟下你死掉啊。」

　　觀察室內的光線很強，像是讓那個東西站在光滑的冰面上，他緩慢觀察著各個地方，接著轉頭看向程昱日，又再一次笑了。

　　程昱日的呼吸凝滯，就連血液也像是停住了。

　　那張臉，無論眼睛、鼻樑、嘴角的角度──全部都一模一樣，那個唯一在他們短暫在茶水間遇見，偷偷地給他一杯咖啡，又或者在下班後，會在他回家後立刻給他一個大大擁抱的戀人。

　　明明、明明那個人早就……

　　「這是E9。」他身旁的研究主管語氣冷淡異常，簡直就像是根本就跟紀守渝不認識一樣，但據他所知，研究主管應該也是渝的頂頭上司。

　　「紀守渝死了，所以換你接手，文件都看過了嗎？」主管一臉漠然，好像根本不在乎玻璃室裡還站著誰。

　　「……主管，你應知道這是誰的身體吧。」程昱日不禁低聲問，喉嚨就像被刀片卡住而嘶啞，他跟渝都是同一個主管，他們都知道那個人永遠只會跟著上層的指示，毫無自己的想法，只會對他們不聞不問。但他無法相信，這個人就算死了一個下屬，接下來做的就只是按照上層的指示，跟平常一樣冷冷地找其他人來代替他。

　　「嗯，前一任的照顧者就是紀守渝，紀守渝在公司猝死是事實，但上司很重視E9這個案子，所以由你代替。」主管連做個最小限度的哀悼都沒有，彷彿只是一根螺絲釘不小心掉出龐大的機器，而他現在只是來代替這根螺絲釘。

　　他們的辦公室戀情從沒跟任何人說，畢竟他們在避難所後，理所當然似地一起進了這間公司，在避難所的時間還比較長。

　　「在紀守渝不幸在公司猝死後，是E9自己寄生到他身體裡的。」

　　主管丟了一疊資料，上面寫著政府強烈要求繼續觀察E9，紀守渝的人身保險則會由他的家人接手──主管也是這時才知道，他跟紀守渝是伴侶，這時程昱日才意識到，上禮拜匯到他戶頭的一大筆前是喪葬費用，甚至讓他聯想到封口費。

　　看來因為喪葬費用，主管跟上層知道了他們的關係，更諷刺的是，他必須處理已故男友的工作。

　　「……連哀悼都不願意，就任由他的屍體被外星生物寄生嗎？」

　　「這不是我說了算。」跟平常一樣認為自己只是「執行上頭指令」的主管，還是一樣冷漠，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。

　　「上層覺得你做事很認真，之前有關觀察外星生物的資料也整理得很好，既然紀守渝離開了，那就要有誰來接手他的工作，所以你來做，順便看這東西會不會更穩定。」

　　「穩定？」

　　「在他奪走紀守渝的身體後，他已經連續殺了好幾個人了，我們不得不幫他掩飾。」

　　他們員工之間都很少有交流互動，冷漠把人當棋子的主管，或許也記不起來被殺的人是誰，而他就更不可能知道，為什麼外星生物會附身在紀守渝身上。

　　這一瞬間，他理解了兩個事實：第一，上層理所當然地覺得他被殺了也無所謂，第二，上層想用他來喚起這個身體的記憶，可是他不懂為什麼。

　　在政府與企業聯合成立的機構，共同掌握著不斷掉到荒蕪地球的外星生物，試圖從他們身上獲得一點生機，好讓乾涸的地球再多一點可用的資源。

　　他從資料知道E9有迷惑人心的力量，上面寫著當他還是顆金屬質感的坨狀物時，似乎力量不大，只有曾經讓照顧他的觀察員放他逃走，而不用說他們懷疑這個東西，跟十年前曾經掉到地球上的「黃色」類似。

　　==tbc==

　　也是隨手寫的，不知道會不會坑掉，但很想發出來。

        應該算三角關係吧......